第26章

　月明星稀, 河面上只剩一层薄薄的雨雾，柳河边灯火通明，但这一切热闹都像是屏蔽了河上这艘偏僻的小船。

　船夫被勒令在船头划船, 老人家很不甘愿，但是他见宋澜气势凌人，还有那突然出现的黑衣人都让他不敢乱说话。而且, 这个像与那个小伙子是仇家的少年, 出手也大气, 一看就是他见不到的人物。

　于是船夫忐忑地揣着一大块银子目不斜视地划船。

　船内无疑只有两人，季林坐在椅子上，而宋澜则在他不远处的软榻上坐着, 慢悠悠地拿起酒壶为自己斟酒。一系列的动作行云流水, 又有几分雅致的意味。

　和从前那个伏低做小的宋澜当真是完全不一样了。

　季林不后悔把他送回去，但是他心里痛苦的是祁王怎么就没拦住宋澜呢？自己都躲的那么隐蔽了还会被找到。

　他相信, 现在的宋澜恨不得要啖他的肉喝他的血了。

　宋澜身上沾着微微的酒气, 不过是之前就沾上了的，要是季林仔细闻, 还能闻到某种特定场所才有的香味。

　他看着仿佛宁死不屈的男人，正闭着眼背靠着船身, 一副根本不想理他的样子。明明两个人在同一空间中, 但只要他不说话或者不动手脚，对方就当他不存在。

　江南距离京城不近, 为了迅速找到男人的行踪，宋澜已经许多天没睡过好觉了，只有在见到他那一刻，所有神经才放松下来，现在才敢稍微休息一下。

　但是季林的态度让他即使累的不想说话也还是恼怒。

　宋澜饮了一口酒水, 便从软榻上站了起来，走向季林。他拍了拍对方的脸颊，示意其睁眼，侮辱的意味浓重。当然，这可比不过季林给他的侮辱。

　季林衣衫半干半湿，还被绑着，十分不舒服。察觉到宋澜又想做些什么出气，他也只能无奈地睁开眼。

　“这么不想看到我？”宋澜低头将酒水都渡到季林口中，确保他都吞下去了才离开唇瓣，嘲讽地说道。

　“你为何不问我是如何能找到你的呢？”宋澜直起腰，组织季林偏头，非让男人目光放在自己身上。

　季林感觉喉咙一阵辛辣，表情也被刺激的没那么镇定，这正是宋澜想看到的。

　至于宋澜的问题，他确实很疑惑，但是事已至此，他还有什么好问的。现在要想逃也没太大可能，只能干等着或许能收到任务完成的指示，那样就可以不受躯体的禁锢，脱离这个世界。

　在此之前，会遭受什么他也不清楚。

　季林没有想问的兴趣，这让少年两个多月不眠不休的努力像是笑话一样。你看，你受了那样的伤害，费尽心思找人，所有的疲惫只有自己清楚，但是这个罪魁祸首没有丝毫反应。

　宋澜矛盾却痛苦，他明明知道这应该是不爱他的季林的正常的反应，但是还是会因此感到难过委屈。

　他不问，宋澜却想说。不管怎样，他总要给季林看看，他被害的有多惨。

　“知晓你离开了怀山城，我还是派人去怀山城去寻找你走时的蛛丝马迹。你真是和以前一样，冷漠且绝情，连季府的一只蚊子也没剩下，遣散的干干净净。”

　“不过，你忘了一件事。”

　季林虽然表面不在意，但是其实在听着。

　“季家那么多店铺，总不能所有掌柜小厮都走干净了，像你一样离开怀山城吧？毕竟他们也有爱的人，做不到这么绝情。”

　“于是我想办法知道了季府从前所有的商业伙伴和稍有涉及的地方，需得是你亲自去过的，但又不那么明显与你有生意来往的地方，这样便大大缩小了范围。再考虑到你心中至少是有家人的，那江南便是最好的选择。”

　宋澜寥寥几句说了他的心路历程，好似很简单似的，但是季林却十分震惊。

　因为这不是游戏，不是有存档就能看出某个人的经历的。单要从那一堆堆账本里找出他的经商路线，对于外行人来说不是轻易的事，更别说他离开时宋澜还完全不会看账本。而且，少年确实是一如既往的聪慧与缜密，连试错的可能都不给自己。

　江南也不小，他隐于一处，找到也其实不容易，特别在信息滞后的古代。

　这也就是宋澜身上香味的来由，他在京城，这样的身份与权利也没踏进过花楼一步。但是知道这里是信息最流通的地方，他第一次进去，待了几天才查到季林的行踪。

　一个小小的商人，不值得注意。但由于是外地来的，多少会特别一些，不然宋澜也只能掘地三尺找人了。

　但是这个他没想跟季林透露，哪怕是到了这个时候，他还是不希望对方知道他去那种地方，即使在对方心里也不一定掀起什么波澜。

　“事已至此，我认了，多说无益。”季林的回应依旧简洁。

　他不知道现在宋澜对他是什么心思。是完全的恨吗？这样反而好，自己走了对方便能解恨。至于其他的，他不敢想象，毕竟就算是自己遭受了这样的对待，也只会剩下恨了。

　既然如此的话，那自己再死不悔改一次吧，不要给任何的反馈，这反而是让宋澜解脱的最好的方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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